補充課文

食蔥有時

食蔥有時    韓良憶

農曆正月倏忽將至,大啖青蔥的好時節又來了。

老一輩台灣人有句朗朗上口的農諺「正月蔥,二月韭,三月莧……」一路數到十二月的大白菜,前不久還聽到另一句俗諺,「正蔥二韭,卡贏呷肉脯」,兩句話寓意類似,都在闡述先人簡單而古老的智慧:萬物有定時,食亦應合時。就拿正月的青蔥來說,這時收成的蔥栽種於農曆十月,成長期間逢冬,氣溫較低,因而蔥白特長,最是美味。正月不食蔥,更待何時?

記得母親還在世而我尚未出國時,有年春節前湊熱鬧,跟她一起上菜場辦年貨,攤上大綑大綑的青蔥,蔥白修長挺直,蔥葉碧綠柔嫩,看得我目不轉睛,擠過去買了一大把,須兩手才合握得住,媽媽說:「怎麼買這麼多?蔥不經擺,會枯掉。」

「燒幾條蔥烤鯽魚,半把就用掉了。再炒個蔥爆牛肉或京醬肉絲,又是小半把。剩下來當調味料,不必等過年,兩天就吃光了。」

「妳就是愛吃蔥,記得妳上小學以前偏食,簡直什麼都不吃,就愛從菜裡挑出蔥段來吃,還專舀漂在湯上的蔥花……」媽媽不知怎的,想起了我這個當事人幾乎快遺忘的遠年往事,天底下為人母者多半都是這樣吧,她們深知每一個子女的習慣、嗜好與不同的個性,更把有關兒女的一些瑣細小事都記得牢牢的。原來我愛吃蔥的歷史久矣,可是在那天以前,我並未覺察自己有此偏嗜──雖然直到現在我仍保有吃菜先挑蔥段、喝湯先舀蔥花的習慣。燒中國菜時加蔥,於我始終是那麼自然而然、簡直不必加以思索的事,我總愛在燒菜前,先起油鍋放蔥段爆香,青蔥乍下鍋時那帶著刺激意味的茲啦一聲,以及頃刻後那彌漫整個廚房、微帶焦味的蔥香,往往叫我還沒做好一道菜,便已飢腸轆轆。

喜以青蔥添味增香者何止我一人而己,蔥早已是烹調中國菜不可獲缺的基本調料,只不過它作為主材料的時候並不多,前面提到的江浙小菜蔥烤鯽魚和京菜的蔥爆牛肉、京醬肉絲或是少數的例外。蔥多半居於陪襯地位,充其量是舞台上的小配角,甚或只是抬轎伕之類的龍套,在戲將落幕、菜臨上桌時方上陣,以蔥花或蔥絲的姿態驚鴻一瞥,然而你可別小覷這看似微不足道的青蔥,沒有它來畫龍點睛,紅燒牛肉麵、皮蛋豆腐和清蒸魚等多到不及細數的菜色,好像就失去該有的滋味。

蔥不但和薑、蒜並列為中國菜的三大辛香料,它一如薑、蒜,也原產於中國。據考證,拉丁學名為 Allium fistulsoum 的青蔥,起源於中國大陸的西北部和西伯利亞。古籍《禮記內則》中有「膾春用蔥」、「脂用蔥」和「切蔥若薤」的記載,可見得起碼在兩千多年前,華人的老祖宗即已廣泛用蔥、食蔥。

台灣的蔥為早期自唐山渡海而來的移民自福建引進,現在市面上常見的青蔥有北蔥和日蔥兩種,前者蔥白較短,質地稍粗,用來當爆香料還不錯,切成蔥花灑在熱湯或菜餚上亦佳,但較不宜切大段生食,有點辛辣。日蔥蔥白較長,質嫩且味較甜,身價自然也較高,宜蘭三星蔥即是日蔥的一種,用來爆炒固然好吃,即使佐烤鴨或捲大餅生食也並不很嗆。 可惜我旅居的荷蘭只買得到北蔥,小小一束四、五根,索價近一歐元,價錢貴不說,蔥白還特短,平均不過三、四吋,偶爾在有機商店看到有蔥白長逾五吋的青蔥,簡直如獲至寶,趕緊買上三、四束,一束切除部分蔥葉,整根塗以橄欖油,炙烤到軟後,澆上更多的橄欖油、一點白酒醋,灑鹽和胡椒醃漬起來,冷透且入味後便是帶有義式風味的開胃小菜。其餘的蔥只留極少的蔥綠,切斜段,和以醬油、糖與酒醃過的牛肉片一同爆炒,佐以墨西哥烙餅,再來碗灑了蔥花的蝦皮蘿蔔湯,就是不中不西卻好吃到夫妻倆幾乎停不了嘴的家常美食。

#補充課文 #國中國文 #課文 #食蔥有時 #韓良憶 #飲食文學 #香香老師愛碎念

本文網址:食蔥有時

本文網站:香香老師愛碎念

發表迴響

在下方填入你的資料或按右方圖示以社群網站登入:

WordPress.com 標誌

您的留言將使用 WordPress.com 帳號。 登出 /  變更 )

Twitter picture

您的留言將使用 Twitter 帳號。 登出 /  變更 )

Facebook照片

您的留言將使用 Facebook 帳號。 登出 /  變更 )

連結到 %s